“啊。”冯闻镜不知何意,怔忡地举起手里的马鞭:“这个。”
“给我!”谢临伸出手,手心里是一节小巧的马鞭,“我的鞭子不顺手,我看你的就很好,咱们换换。”
太子皱眉道:“阿临……”他知道阿临很喜爱这鞭子,怎的竟想起送人?何况贴身的东西用来和不相干的人交换极易惹出麻烦,出言阻止道:“你若是不喜欢了,表哥再让他们做一个!”
谢临摇摇头,依旧执拗道:“不要,我就要冯闻镜的!”
冯闻镜尴尬的笑笑,把自己的鞭子双手递给谢临:“公子的马鞭属下不敢要。若公子喜欢属下的,尽管拿去用就好!”
谢临并不接言,而是把马鞭放到冯闻镜手心,沉吟着轻轻开口道:“你教的很好,这就当个纪念——你家里有事,就拿着吧。”
冯闻镜对这位任性的公子毫无办法。心里暗叹一声,伸手接过谢临手里的鞭子。
触手之处,玉质温润。低头一看,白玉皎然。
原来鞭柄是一块儿上好的白玉所制,电光火石之间,一个念头窜上心头,冯闻镜全身猛地一颤,心头涌上酸楚的感动和领悟。
本朝规定,像他这样的卫军,是不能接受任何人的钱财的。赏他银子太过招惹非议,如果是鞭子呢,谁也无法说什么。
原来,他知道自己缺钱,他只是在想方设法,怎么不着痕迹的帮助自己。
他倏然回忆起往事,那还是刚能策马,太子和公子放松缰绳,在马场上狂奔之时。
自己怕出事,始终紧随其后,额角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。腿骨先是隐隐作痛,继而不断加剧。凛冽的疼痛让他的心猛地缩成一团,不应该这么疼啊,又不是冬日,平日里跑马,他的腿偶尔也会疼,却没有哪次和这次一样,让他疼得半个身子都抽搐起来。
要忍住,敷儿还要看病,母亲也要指望自己,绝不能丢了这个差事。他握紧缰绳,咬着牙兀自强忍。
太子端坐马上吩咐道,“孤和阿临要骑到北边栖霞阁看看,你带路吧。”
冯闻镜忍住□□,勉强平稳住声音,“属下遵命。”说完就打马上前,为太子带路。
在前面也好,至少不会让他们看到自己强忍痛苦的表情,他们无从知晓自己的病痛,自己就还能挣这每月几两的银子。冯闻镜一咬牙,驱马上前。
因为颠簸,左腿的疼痛更加剧烈。冯闻镜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不因疼痛瑟缩,却不敢放慢马速,他是领路的下属,至少,应跑在二人前面。
随着马速加快,自己握着缰绳的手在不住颤抖。只觉头脑昏沉,草木和远方的树不再清晰,灼灼的太阳还在前方跳动,那是他唯一能勉强辨别的光亮,他依稀没有忘记方向,咬着牙往前赶路。
“冯闻镜,你跑得太快了。”笃笃马蹄声中,懒散清爽的声音响起,是公子。
冯闻镜不敢回头,他能觉出自己的脸上满是冷汗,眼皮愈来愈重,眼睛也已经模糊。
“慢慢跑,我们不急。”朦胧中,他听到公子这样说。很缓慢,又很坚决。
冯闻镜吐出一口气,依言把马速放慢。
太子轻蹙眉尖疑惑道:“这马速已是够慢了,阿临,栖霞阁离这儿也不近呢。”
谢临在马背上悠悠叹口气,嘴角一径挂着笑意:“表哥,山水之乐在于心。你不是说了嘛,君子向来气定神闲,不急不躁。今日我要学着坐马徐行,不急赶路。”
顾同归噗嗤一笑,摇头道,“在课上你比谁都心浮气躁,到马场你又要静坐了。”
马速放慢,几人缓缓地行走在嘉树环绕的路途上,冯闻镜身子受用很多,他抬起手腕擦了擦汗,徐徐松了口气。
如今想来,那次的歪打正着真的是只是凑巧吗?为何从那日之后,自己每次腿疼难忍时,总是能听见有人在旁恰到好处的嚷着:“不学了不学了,我要下马休息……”
公子不知出于何意,没有让太子知道,也没有把他放在一个弱者的地位上,居高临下的示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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